本文作者:孙平,男,祖籍陕西省韩城市,1964年出生于宁夏回族自治区石嘴山矿务局。1981年就读西北政法学院法律系,1985年留校在劳改管理(法)系任教,1991年调动到广东司法警察学校,现任广东开放大学副校长、法学博士、教授,广东省政协常委。
碰撞
01 第一届教育法律人类学研讨会的召开
2022年9月17-18日,第一届依法治教:教育法律人类学研讨会在广州召开。这次会议是由广东开放大学教育法律人类学研究所主办,中国社会学学会法律社会学专业委员会、中山大学移民与族群研究中心协办。来自广东开放大学、中山大学、华南师范大学、华南农业大学、南方医科大学、广东青年政治学院、中南大学以及广东潮博智库、广东省退役军人事务厅、广东省人口发展研究院、广州市公安局等代表近50位参加了会议。其中法学领域的一些人是西北政法大学的校友,如广东工业大学法学院院长邵俊武教授是80级的校友,郭丽红教授是80级校友,广东财经大学的马深是81级校友,广东海洋大学的高维新教授是86级校友,汕尾职业技术学院的蒲昌伟教授是90级校友,广东技术师范大学的张英是94级校友,华南理工大学的滕宏庆教授是96级校友,当然还有《青春的念想》的主角来自宁夏警官职业学院的副书记薛芳教授和广东司法警官职业学院纪委书记李忠源以及来自上海政法学院刑事司法学院的副院长陈丽天,他们三位都是西北政法学院劳改法系88级校友。
这次研讨会是一场法学和人类学学者思想碰撞的会议,不同学科背景的人围绕教育法律人类学的主题展开激烈讨论,产生了不少的思想火花,也使得人类学与法学教育领域的教师们看到了面临的危机与挑战。大家认可教育法律人类学的定义就是使用人类学的方法研究教育领域的法律问题。大家普遍认可通过“讲故事”来提升高校的教学质量。这次会议有几个观点值得重视,比如在“微时代”“人工智能时代”法学教育的老师们还需要教“法条”吗?还需要教学生制作法律文书吗?机器完全可以代替老师的工作,而且比老师讲的还好、还准,电脑制作的文书水平比老师还高,网上卖法律文书只需要9.9元。教师只有会“讲故事”才不会被机器淘汰;高校“非升即走”的现象使得“学术农民工”生存困苦,青年教师的权益保障值得重视;大学的老师和学生除了要具备“智商、情商”以外还应该具备“灵商”;教育法律人类学研究的对象是教育领域的法律问题,落脚点在人类学,使用的方法是田野调查,法学家应该多关注身边的法律而不是只关注书本上的法律。法学只有与教育学、社会学、人类学等学科结合才能保持旺盛的生命力,才能发展社会需要的法学,赢得学生的喜爱。
思考
02 《青春的念想》带来的喜悦与遗憾
能够在广州见到了西北政法大学的毕业生感到特别地亲切,因为我在西北政法学院工作过6年。1985年我大学毕业时留校任教,在劳改管理(法)系当了助教,这个系先办了三年两年制的大专,系里的名称叫劳改管理系。到了1988年开始办本科,系里的名称改为劳改法系,后来改为法学二系。说起来也是有“故事”的,中国从来就没有“劳改法”,结果办了“劳改法系”。因为在参加劳改管理系86级毕业生入校30周年纪念活动的时候,发现毕业后的劳改管理(法)系的学生对这个系的历史不清楚,包括我本人有一些也不知道,因为法学二系是1999年撤销的,我是1991年离开西北政法学院的。再一个就是这个系的毕业生回到母校后不知道该找哪个系对接,因为原来的系撤销了,到底自己归属西北政法大学现在的公安学院还是刑事法学院?我为了梳理这段历史就在2018年出版了一本由中山大学出版社出版的《青春的念想——西北政法大学劳改法专业学子访谈录》和2022年5月3日写了一篇《关于劳改管理(法)专业毕业生归属的几点看法》的小文章,在校友微信群里发表了。我的观点是劳改管理(法)系的学生应该归属现在的西北政法大学刑事法学院。
《青春的念想》主要是把西北政法学院劳改管理(法)系的发展历史梳理了一下,指出1985年成立劳改管理系,到1988年成立劳改法系,到1993年更名为法学二系,到1999年撤销的过程。特别是早年成立这个系的一些老师做了介绍,使得这个系的学生对自己母校母系的发展历史有了一个清晰的理解。这本书也在司法界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因为毕竟是新中国司法行政史上的一段特殊历史,所以司法部犯罪改造研究所和西南政法学院原来的劳改法系的有关人员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这本书除了写劳改管理(法)系的历史以外,还采访了21位从1985级到1993级的学生,这些学生是我通过人类学的访谈手法记录的,选取访谈对象的原则是要“有料”,能够形成“故事”,当然还要我能够实现现场访谈。有一些太远的如新疆、黑龙江的学生就没有办法现场访谈,使用远程视频方式也解决不了“深度”的问题,所以就选择了北京、陕西、宁夏、江苏、山东、山西、河南、广东、海南以及香港的学生进行访谈,使用了一个名词“法律人类学记忆”的封面副标题。2022年9月18日在教育法律人类学论坛上,上海政法学院的陈丽天有一段发言是这样说的:实际上对孙平老师的研究方向,在几年前我就已经有一点点感悟。孙平老师那会儿写了很多我们原来西北政法的老师和同学类似于像回忆录的访谈。那个时候我看到以后,我第一反应:呀,孙老师是老了,开始回忆了,开始怀旧了。那时我疑惑孙老师现在怎么不做学术研究了,开始讲故事给我们。但是后来我明白了,实际上这就是人类学的研究方式。
确实如此,学习人类学对我来说是一个学术生命的转折点。我从大学毕业起就一直研究“监狱”,研究“狱政管理”,在陕西省第七劳改支队即现在的陕西省庄里监狱呆了一年,对广东省所有的监狱都做过调研,自己也说省内当年所有的监狱长都听过我的课,司法部监狱管理局组织的全国监狱人民警察素质教育的教材里的狱政管理部门也是我写的,因此在监狱学界还是有一点影响的。但是总感到这项工作缺乏文化的内容,没有“人情味”。于是就到中山大学攻读了文化人类学的博士,师从“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国内“南派人类学”的代表周大鸣教授。最后完成了博士论文《监狱亚文化研究——以珠江三角洲监狱的人类学研究为例》。这本博士论文的原稿随同我的上千册专业书籍已经捐献给了西北政法大学刑事法学研究中心资料室。2022年9月18日在教育法律人类学论坛上,当时的博士同学现在的南方医科大学的高一飞老师还说我是他们当年的“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因为我的博士论文写了50多万字,把他们甩在了后面。我之后进行的很多研究多使用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深度访谈、参与观察、文化志等方法,包括《青春的念想》的写作手法。
本来《青春的念想》选取21位学生作为访谈对象是经过自己仔细观察思考确定的,但是,遗憾的是21位学生里有一个人掉队了,这是我作为老师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这位学生其实是很勤奋的,获得过全国公安系统英模,当了某省公安厅某总队的总队长,但是很遗憾,他忘记了母校的教诲。西北政法大学扎根西部,形成了“政治坚定、实事求是、勇于创新、艰苦奋斗”的老延安大学优良传统,铸就了“严谨、求实、文明、公正”的校训,凝练了“法治信仰、中国立场、国际视野、平民情怀”的育人理念。坚守“艰苦奋斗”“平民情怀”是西北政法人的“个性特点”,如此才能够显现母校学子的本质。放弃了本质的理念,追求“气派”“奢侈”“小技”,就与母校的教诲越来越远,背后戳脊梁骨的人会越来越多。
有的同学希望我再写第二本《青春的念想》,我也陆陆续续写了一些人的访谈文章,比如写赵建学老师的《老先生》,写陈丽天的《网红教师哪里寻?》等访谈录在校友群里发表了,但是要再写一本《青春的念想》感到有一些困难,主要是选择的对象不好确定,另外也感到写出来的东西到底能够起到什么样的社会效果?1000多名学生,何时能够写得完?现在还没有一个确定的主意。
展望
03 法律人类学的新使命
人类学其实并没有那么高深,它现在是本地化很浓厚的学科了。在国外人类学早已经是一门显性学科,只是在国内知道的人还不多。其实它的研究方法简单地说就是调查研究。从学科的健康发展角度来说,交叉性的学科,融合性的学科确实比较贴合社会现实,容易引起学生的兴趣。在2022年9月18日的教育法律人类学论坛上,陈丽天老师讲了一句话:我经常跟同学开玩笑,我们现在的法学教育,大一的时候两门学科一学,基本上彻底对法律就没有兴趣了,这就是法理学和宪法学,两门学科一学就没有兴趣,真的觉得很枯燥。因为他在上海的检察院工作过一段时间,他对法律实务界与法学教育界的感受是很深的。他又说:比如说我们刑法一直就是强调定性,是诈骗就不能是盗窃,一定要分清楚,实际上在刑事审判当中这两个罪名其实是差不多的,没有人关心你是盗窃还是诈骗,当事人只关心判了几年。执着于到底是盗窃还是诈骗,事实上有的时候没有太大的意义。像这样的实务教育,在我们法学教育当中还是不够的,那么如果再回到人类学的角度来说,怎么从当事人的角度,而不是站在高高在上的理论角度来研究现实案例,可能我觉得这是我们未来在法学教育当中一定要解决的问题。
我在想,为什么中国政法大学的罗翔老师能够成为“网红教师”?粉丝上千万,难道他讲述的法律“故事”不真实吗?其实他就是把原来枯燥的刑法讲成了“动听的故事”。我以为,研究和教学是不一样的,研究是要理论支撑的,教学是要有“故事”的。如果“故事”不多或者没有“故事”,瞎编“故事”,学生自然就不会喜欢这样的老师。其实法律人类学是一门非常重要的法科学生的基础课程,它是能够培养“平民情怀”的一门学科。如果我们的政法大学都对老师讲“故事”的技能提出要求,那么我们的学生自然就会获得更多的有意义的社会知识,不至于在前行的道路上迷失方向,不至于忘记母校的校训。
西北政法大学在广东的校友越来越多,大家也会经常互动、交流、帮助。比如,80级的邵俊武教授是广东工业大学法学院的院长,原来他所在的学院叫“政法学院”,我觉得应该叫“法学院”。于是我就利用担任广东省法学会法学教育研究会副会长的身份在大会小会上“攻击”他,希望他们成立独立的“法学院”,因为工业大学搞“政法学院”不合适,而且该校已经成立了马克思主义学院,因此没有必要将法学作为附属学科对待,工业大学进行“工业法治”研究是更为迫切的。我还利用省政协常委的身份给也是省政协常委的时任该校党委书记、校长做工作。结果今年9月24日广东工业大学法学院举行了揭牌仪式和数据法治人才培养研讨会,我也去给他们“站台”。我想我的“多管闲事”,不仅是对校友的帮助,也是在为法治建设贡献自己的一份微薄的力量。
只要是有“感激情怀的人”都希望母校越办越好。虽然我们也知道母校现在有一些困难,有些人把“申博”当做母校辉煌的标志,当作终极目标。难道申博成功了就不要冲击“双一流”高校了?我以为,申博其实是办学综合实力的体现。反过来说如果办学综合实力不够即便申博成功后续也不一定能够保住博士授予的地位,因为教育部现在的考核是动态的,不是终身制。怎么才能够使得母校的实力变得强大了呢?我有几点建议:
1、持续引进高素质的人才。现在的竞争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人才的竞争。博士要大量引进,社会贤达也要有所引进,一些大学对社会贤达还是开辟绿色通道的。据悉一些省级领导、著名企业家退休后依然在教育部直属高校担任教职,社会反映还非常好。对年轻博士要引进力度加大。如果当年学校不采取措施引进和留住一批博士的话,今天的西北政法大学更难立足。现在,我们看到当年留下的许多人都已经成长起来了,有的成为法学名家,有的成为二级学院的领导甚至是校领导了。
2、树立服务地方法治建设的思路。地方大学就要培养地方实务性法律人才,建议设立“政治学院”,为地方培养懂法律的政治人才,否则难以体现“政法大学”的“政治学科”的内涵;建议恢复监狱管理专业人才的培养,西部地区需要这方面的专业人才。作为一所西北地区影响最大的法律类专业学校,缺失刑事执行人才的培养是说不过去的。
3、加强新型融合性法律学科的研究和运用。比如教育人类学、法律人类学、教育法律人类学等都是新兴的学科,让法学与教育学、人类学、经济学、社会学、哲学等多种学科交叉、融合发展,才能闯出一条学科发展的新路。
4、吸纳优秀校友扩充教师队伍。有一些校友在学术方面其实还是很有影响力的,比如81级的谢晖教授建立的民间法研究平台就独一无二。母校可以为这样的毕业生重组一个平台,让毕业生与母校合作,让他们为母校的发展壮大贡献力量也是理所应当的,也是最可靠的。现在田文昌等校友举办的刑事辩护高级研究院也是一种很好的模式,值得推广。
母校的发展牵动着每一个热爱母校的毕业生的神经,我们愿意为母校的发展壮大贡献自己的点滴力量。在讲好每一个人自己的“故事”的同时,也要不忘母校的栽培,讲一些母校的好的“故事”。值此母校85周年庆祝之际,向母校的师生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2022年10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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