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页
  2. 校友工作
  3. 校友文苑
  4. 正文
点击显示栏目

校友文苑

校友文苑 | 我校1979级校友刘亚谏:吆雀儿的往事

  • 来源:校友办
  • 发布者:校友办01
  • 浏览量:

吆雀儿的往事

      ——刘亚谏


 “吆雀儿”是家乡过去在庄稼地边吆喝驱赶麻雀的一件农活。每到仲秋时节,田里的谷子开始成熟,一群群麻雀飞到地里啄食谷穗,生产队便派专人驱赶麻雀,以保护谷子不被糟蹋。


 我在50年前,曾干过一阵吆雀儿的活。以后,每当喝着金黄色的小米粥时,不由得会想起当年吆雀儿的往事,特以此文记之。


 1971年夏天,我初中毕业回乡务农,开始干的农活,有浇苞谷、碾麦、收场、拉土、起圈。天天做这些繁重的农活,对于15岁的少年,觉得很苦很累。唯有干了多天吆雀儿的活,倒是有几分乐趣。

 

 

 

 吆雀儿的地点在村北,那是一片靠河的滩地,好大一片谷田。秋风浸着谷子成熟时的清香,谷穗儿沉甸甸地半垂着。


 那时候,各种鸟儿很多,最爱啄谷穗的是麻雀。它们从河边树林及村庄一群群的飞来,在谷田上空盘旋着,若无人看管,麻雀便“朴楞楞”降落,在田里啄谷子。在人都吃不饱的年代,容不得麻雀来争食。


 干吆雀儿这活,除了大声吆喝外,主要的工具是手持一根长竹竿,竿顶系着长绳,绳子末端穿一块木板。每当麻雀飞来时,我按队长教的办法,旋转摇动竹竿,使木板在旋动中发出“嗡~嗡~”的声音,以此来驱赶麻雀;还有给地里竖稻草人,稻草人戴上草帽,穿上衣服,双臂举起,也可吓唬麻雀;再有就是用弹弓,以打死麻雀来惊吓;有时麻雀太多赶不及,点一个炮仗,爆炸声也颇有威慑力。


 吆雀儿最忙的时间是一大早和黄昏。麻雀不睡懒觉,太阳刚升起,它们就唧唧喳喳,成群结队到谷子地来“吃早饭”。我要比它们起的更早,举着长竹竿严阵以待。当它们大群飞来时,我便在河沿、地里的几条坎上来回奔跑,摇着竹竿“嗡~嗡~”地驱赶着,使它们不敢落地。每当我摇动竹竿,麻雀盘旋几圈仓惶逃窜时,觉得自己似乎有了“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的威风;黄昏时候,麻雀在归巢之前,也要"吃晚饭”。夕阳西下,一群群麻雀,又从四面八方赶来,在谷田里大聚会。我忙碌一天,这时也饿了,来回奔跑就力不从心,吆喝声也弱了。麻雀聪明,看我跑不动了,便嚣张起来,强行降落,谷田成了它们饕餮的乐园。于是,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用上自己的杀手锏——弹弓,来个杀一儆百。

 

 

 

 过去有很长一段时间,麻雀被当作“四害”(苍蝇、蚊子、老鼠、麻雀)。《人民日报》在1958年4月24日发表题为《一场轰轰烈烈的歼灭战——首都人民全面围剿麻雀记》的通讯,报道北京组织300万人,用三天时间打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全面围剿麻雀的战役,消灭麻雀45万只。


 队长其所以派我去吆雀儿,因为我有一手弹弓灭麻雀的绝活。我在村里玩弹弓小有名气,一群伙伴比赛弹弓打麻雀,我打下的最多。曾经一连五弹弓打下六只雀儿,其中一弹弓打下俩。


 除了早晚轰赶大群麻雀之外,上午十点到下午两、三点,很少见麻雀来。这期间,它们一般在河边树林里聚会,喳喳声一片,煞是热闹。这几个小时,我回家吃午饭,还可在田边画写生。


 总有一些贪吃的麻雀,脱离群体,零散飞入谷田。我发现了,赶忙挥竹竿驱赶。它们若不理会,我的弹弓就要发挥作用了。望着为吃谷子而死在弹弓下的麻雀:“人为财死 ,鸟为食亡”啊!还有些胆儿大的麻雀,不怕稻草人,竟在上面栖息,喳喳叫着,向其它麻雀炫耀。我戴上用柳枝编的帽子,隐蔽在稻草人附近。当麻雀在稻草人上肆无忌惮时,却不知我的弹弓已瞄准它,将其射落。几次后,稻草人便成了麻雀害怕的地方。

 

 

 

 多年后,麻雀被“平反”,它们不再是害鸟,成了益鸟。理由是麻雀虽然吃一些谷物,但更多的是吃害虫,保护了庄稼,功大于过。再后来,麻雀还成为国家二级保护鸟类。真是彼一时此一时也!


 这么说,当年不少麻雀葬送在我的弹弓之下,便是冤枉了它们。雀儿们既然吃了害虫,谷子成熟了,奖励它们一些有何不可?


 我便为自己太听队长话而认真吆雀所不值,更为自己用弹弓残害那么多麻雀而遗憾,甚至悲伤。为了“赎罪”,我曾到花鸟市场买过几次麻雀放生。最多的一次,买了近百只麻雀,请它们吃黄灿灿的小米,喂饱之后,放到北京郊外的树林中,让它们回归自然,在山野间自由飞翔。


 我吆雀儿那个年代,是人和麻雀敌对的年代;现在,是人和麻雀和平共处的年代。这50年来,社会变化太大了。


 那时候,我因家庭成分不好上不了高中。在吆雀儿的地边,看到昔日的同学们骑着自行车上学,从我身旁飞驰而过。我听着校园方向传来的上课铃声,既有失学的痛苦与无奈,又有对前途的失落和迷茫。记得我曾篡改了一首唐诗,表达了自己当时的心情:“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遥听铃声远,心事空怅然。

 

 

 

 这种失学的落寞,似乎在驱赶麻雀的吆喝中得到发泄。当我呼喊的口干舌燥的时候,苍龙河有几处冒出的泉水,清清凉凉,可以润喉解渴。谷田旁的苞谷地里,有不结苞谷的“甜甜杆”,咬起来脆甜如甘蔗。而谷田边,石坎上及河畔的各种芳草野花,别具风情;南边的圭峰山,在朝阳或夕照下,十分美妙。吆雀那段时间,我在速写本上画了不少写生;还有柳树林的蝉鸣,河畔上各种秋虫的合奏,这一切,以自然的诗情画意,抚慰着我失学后的忧伤心灵。


 以后的岁月,每当我见到谷子地,便感到久违的亲切。现在回到故乡,谷子已看不到了,大片的耕地变成了工厂区;麻雀也不多见,过去那种成群麻雀飞来飞去的景象,已经见不到了。


 我幻想着,假如我有一亩三分地,一定种上三分谷子,好让麻雀们来啄食,来嘻乐,在麻雀的欢叫声中,回味我的少年……

 

2021年9月2日,

刘亚谏于北京鉴斋

 

   

刘亚谏,系我校1979级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