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页
  2. 校友工作
  3. 校友文苑
  4. 正文
点击显示栏目

校友文苑

虽未授业亦恩师——缅怀西北政法刘海老师

  • 来源:西北政法大学校友会
  • 发布者:
  • 浏览量:

                   虽未授业亦恩师

        ——缅怀西北政法刘海老师

佛山    王学堂

 

 

      

          (青年时期的刘海老师)

 

刘海老师没有教过我课。何止是我,许多知道他的西北政法学生都没有聆听过他的课。

1991年我走进西北政法时,刘海老师已经退休三四年了。

退休后的刘海老师与家庭分居两地,仍然独自居住在政法园内的房子里。退休后的刘海老师依然忙碌,在社会上担任一些兼职,最著名的当属如学校所在地的雁塔区人大代表职务。

当时的代表制度并不为公众所理解,代表自己也以“举举手、鼓鼓掌、采采访、说说话”为宗旨,即便是对以法律为己任的政法学院人,似乎亦不例外。但刘海老师却把这个职务看得很重。记得每年区人大会开幕前,在政法学院、西安外语学院(刘是两校选区选出的代表)的公告栏内,总有刘海老师那从右向左向斜刮风一样“刘氏字体”的大红公告,题头是“尊敬的各位选民”,落款是“您的仆人刘海”。这是选区的一道靓现风景,以至于多年后的今天我仍然能从网上搜索到师弟写的类似印象记。

但刘海老师这样做绝对不是作戏。我记得就有一件事。由于长安南路拓宽后,路况较好,车辆速度较快,每年邻近该路的陕西财经学院、西安公路学院、政法学院、外语学院、陕西师大等几所高校都有数名大学生因交通事故受伤甚至死亡。就这个问题,刘老师联合其他代表多次进行提案,似乎还对有关部门进行过质询,最终有关部门在上述校区附近路面设置了减速带,确保了师生安全,从此师生过马路再无生命之忧。几所学校的师生都赞扬刘海代表做了一件大好事。这只是我所经历的一件,相信刘老师在当代表的10年中做过的绝非仅此一件。

我和刘海老师的认识是由前届师兄引见的,我们是山东同乡。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他位于政法学院家属区的家里,那是一个清癯的、面带笑容但瘦弱的身躯。他的手很柔软,很温暖。或许看出了什么,他用拳头拍拍自己的胸部,并屈缩肱二头肌,“哈哈,我天天练哑铃,你们年轻人也比不上我的体格(健壮)”。

刘海老师的家里摆设很简单,除了一些大书架,就是简单的用具。没有电视机、没有钢琴,只有台收音机。尽管整理的比较干净,但显而易见就是没有女主人的单身汉家庭。

要说当时比较显眼的,就是一大堆放在书桌上的报纸和杂志。刘海老师介绍给我们说,“我剪报噢,这可是个学习的好方法”。

我自小也喜欢剪报,但由于家庭条件限制,自然不能像刘老师这样系统,他专门订阅了人民日报、法制日报、中国检察报(检察日报前身)、以及后来的人民法院报和中国律师报等法律报刊,这哪是一个农村出身的穷学生所能做到的?

或许是因为这种剪报情缘,或许是出于一位长者对后学的提携,总之刘老师和我成了忘年交。他送过我一些贴剪报的专用大号本。看到可能对我有用的文章,就剪下来留给我。有些报纸内容,他也需要留存,就复印下来给我,他留原件。印象中刘老师家里有自购的复印机,这在90年代初的家庭是绝无仅有的。

我当时粘贴报纸是用的农村人糊报纸的方法,将胶水大面积在涂抹在报纸背部。刘老师细心地教我,在剪报的四个边角处涂上少许胶水,既实用又美观,还有利于以后的整理。剪报的习惯我一直坚持到现在,这使我能够掌握大量的资料。家中几十本沉甸甸剪报本是我的成积累。

95年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老家的基层法院。从繁华的都市到了封闭的农村法庭,这种适应是艰难的,刘老师在我的诉苦回信中引用了 “万山不许一溪奔,拦得溪声日夜喧。到得前头山脚尽,堂堂溪水出前村” 的绝句,这是南宋诗人杨万里的诗,其意在激励我奋进。后来,我想把考研作为摆脱现实的一种路径,他来信告诉我北京的某高校某专业可能更适合我。这多么像慈父对孩子的关爱和呵护啊。

1999年,我结婚了,给刘老师寄去了我和太太的合影照。刘老师很快复信,“祝福你找到了革命的伴侣……”

2000年,儿子出生了。我给刘老师报喜,他回信说,“既为人父,当行父责……”

2005年,我通过选调,从山东到了广东一家法院工作。他来信说,“我相信学堂会在岭南大地干出一番事业,我等待着南方传来的好消息……”

2005年,是我大学毕业10周年,同学相约聚会在西安。本来,刚刚调动工作的我,实在未准备返校。但在101的下午,我突然萌生了回校聚会并看望刘老师的念头。于是立即订购飞机票,当天晚上到了西安。第二天下午,我找到了昔日熟悉的刘老师家,可惜“小扣铁门久不开”,只得伤心离去。次日再敲,仍然没有那熟悉的声音响起。疑刘老师外出度假,又因行程匆匆,只能留一封“寻隐者不遇”的信于门隙下塞入。

等我假后回到佛山,一封熟悉的信已经放在我办公室。“你应该早写封信来,我因事只出去了两天”,刘老师在信中的抱怨让我内疚,我更知道刘老师也希望见我一面的心情。刘老师可能心态有点老了,他开始怀旧和伤感,这让我痛苦不已。但世事多变,岂能尽如人愿?

我相信许多人看到这里,一定不相信,肯定以为我是在杜撰。你不会打刘老师手机?你不会让邻居给刘老师捎个口信?事实上,你的猜疑绝对是错误的。刘老师尽管掌握了宪法、特别是外国宪法的理论前沿,但他没有手机。何止手机,就是学校统一装配的家庭电话,他也自己撤除了。我曾经敲其邻居门,人家说与他没有来往;想让对门给刘老师代收一下我带去的礼品,对门毫无商量的余地。我不知道内中事实真相,但我感觉得出,刘老师似乎在家庭关系、邻里关系的处理上,有点异于常人。相信熟悉他的人,甚至他的亲人也不可能不承认这一点。人都有其弱点。

最近已经多日没有与刘老师联系了。

2010221,春节后第一天上班。一位自称“刘海老师亲属的网友突然加我。她说,“刘海老师已经于22猝然病逝,享年84岁”。我的脑袋当时一阵轰鸣。因为一直把刘老师想成60多岁的样子,怎么会突然间离去呢?

对方告诉我,她的朋友从网上看到到我写刘海老师的文章,猜测我是刘老师的学生之一。于是转告了她,然后她又通过网络找到了我。

好在还有网络,要不,真不敢想像。因为这世界上的人事纷芸,因刘老师的自我封闭,因为地域阻隔,我们已经失去了沟通的渠道。

刘老师去世突然,按照他后事从简的安排,没有举行葬礼仪式。这让我们,他的学生失去了一个表达情感的机会。但这正是刘海老师的风格!

我只能面向西北,向刘海老师道一声“一路走好!”

                                                        

                                                                           成文于2010年2月22日凌晨2

                                                业经家属审阅

 

(文章来源:http://qzfywxt.fyfz.cn/art/583804.htm

 

另:本文稍作修改后,以《刘海先生留下的不解之谜》为名,刊登于2010年3月5日《检察日报》之上。地址:http://newspaper.jcrb.com/html/2010-03/05/content_38566.htm